他將食物一樣樣擺進冰箱,動作準得像佈置陷阱。
他轉頭望向沈韻,黑眸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瘋狂滋生。
吐司邊角落,即期品靠後,那盒鮮紅的肋排被他放在冷藏格正中央,像某種詭異的祭品。
小哲地的動作驟停。
剪刀喀嚓聲響起的瞬間,他閉上眼,睫劇烈顫抖如瀕死的蛾。
「好了。」她退後一步。
直到紗布覆上傷口,沈韻才發現——
沈韻攥緊沾著碎髮的剪刀。
沈韻看著他燒紅的嚨,胃裡突然翻攪起來。
「……好吃。」他啞聲說,碗底敲在桌面發出空迴響。
落地窗映出他模糊的倒影:寬大舊衣,參差短髮,脖頸纏著刺眼紗布。
他右手始終死死按著左腕那疤,指甲深陷
肉,彷彿在鎮壓某個隨時會破體而出的怪物。
沈韻看著他發顫的指尖一遍遍碾過污漬,水痕在絨上暈開更大的灰暗。
掌心下的骨頭硌得她生疼,那體正爆發著無聲的痙攣。
她突然伸手撥開他汗濕的額髮:「頭髮太長了。」
小哲緩緩睜眼,手指撫過耳後新出的
膚。
都不能染指。
碘酒棉棒觸到他頸側烙印時,小哲整個人彈了一下,碗裡剩餘的粥潑灑在地毯上。
熱粥騰起的白霧中,他盯著碗沿缺口看了很久。
他膝蓋抵著口,指尖在左腕一
陳年疤上反覆摩挲,眼神虛焦地望著虛空。
他蹲下去地毯上的粥漬,後頸脊椎骨凸起尖銳的弧度:
刃口冷意刺進掌心——
溫熱的呼拂過他耳際,沈韻感到掌下的肩胛骨正發出無聲的崩裂。
烏雲吞噬晨光,豪宅沉入一片鉛灰色的死寂。
塑膠袋勒進他掌心的舊傷裡,他卻像毫無知覺,只固執地將重物全攬向自己。
久到沈韻以為他又要拒絕時,他卻突然端起碗,仰頭猛灌了一大口。
沈韻鬆了手。
窗外突然陰了。
結急促滾動著,嘴角溢出一絲粥漬,被他迅速用袖口
去。
直到瓷碗輕磕桌面的聲響驚醒他。
「別動。」沈韻按住他肩膀。
像一株被強行修剪過的、傷痕累累的植物。
沈韻煮了白粥。
米香混著焦糊味在廚房彌散時,小哲正蜷在客廳地毯上。
藥箱角落的剪刀閃過冷光。
小哲抽回手,袖口迅速蓋住傷痕:「舊傷。」
滾燙的粥燙得他渾一抖,卻
是嚥了下去。
自己親手餵養的,究竟是飢餓,還是另一頭更龐大的、正在甦醒的野獸。
「這怎麼來的?」她指著那疤。
「……我會收拾乾淨。」
她終於看清了:
她轉拿出藥箱。
晨光穿過窗格,將他倆的影子釘在地板上,像兩座正在化的殘破冰雕。
他僵坐著任她上藥,牙關咬得死緊,冷汗沿著脊椎進衣領。
「這碗粥……是我吃過最燙的東西。」
那目光不再是審視,而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帶著毀滅氣息的錨定。
碎髮簌簌落下,出他蒼白的額角和耳後一
結痂的撕裂傷。
「沈姐。」他喚她,聲音淬著某種危險的柔軟:
回到「家」時,小哲的息已帶上細微顫音。
潑灑的粥漬在地毯上蜿蜒成詭異的圖騰,藥水味混著米香,在空氣裡發酵出甜腥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