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陰影裡的窺伺者
第八章 陰影裡的窺伺者
畫室窗外的梧桐葉片,不知何時已染上深淺不一的焦糖色。距離那場帶著微妙餘溫的「袖扣事件」,已悄然hua過數週。
沈韻的生活,似乎有了些許變化。
她開始更頻繁地外出,赴一些非關畫展的約會。有時是午餐,有時是晚餐後的一杯咖啡。對象通常是那位溫文爾雅的畫廊策展人,周明遠。他談吐得體,進退有據,對藝術有深厚的見解,卻從不咄咄bi1人,是沈韻認知裡「正常」、「合適」的交往對象。
小哲安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依舊是那個沉默的助手,準時接送,打理家務,在沈韻作畫時遞上需要的顏料或工ju。
他的動作jing1準,表情平靜,像一臺設定好的jing1密儀qi。只有偶爾,當沈韻的手機螢幕亮起,顯示著「周明遠」的訊息,或是當她從一次愉快的晚餐約會歸來,眼角眉梢帶著尚未完全褪去的淺淡笑意時,小哲低垂的眼睫才會幾不可察地顫動一下,像被無形針尖刺中。
那枚曾沾染兩人體溫、被壓在法典下的袖扣,如今孤零零地躺在小哲房間書桌抽屜的最深處,像一個被刻意封存的秘密。
指尖觸碰冰涼的金屬表面時,畫室裡燈光下沈韻微紅的側臉、她移開視線時輕顫的睫mao、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曖昧悸動……便會清晰地復甦。
那是他短暫擁有過的、帶著體溫的真實,如今卻被一個名為「周明遠」的陌生人,輕易地、堂而皇之地入侵了。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纏繞上心臟,越收越緊。
他不能失去她。
沈韻是他的光,是他從地獄爬回人間唯一的錨點。
他早已習慣了呼xi著她所在空間的空氣,習慣了被她需要,習慣了在每一個噩夢驚醒的深夜,知dao隔bi房間有她平穩的呼xi聲作為屏障。
這種習慣,早已在經年累月的依賴中,扭曲變形,成為一種深入骨髓的佔有慾,一種他自shen都未曾完全察覺的、病態的執念。
「周明遠」這個名字,成了點燃這份執念的火星。
某個週五傍晚,沈韻說要與周明遠去城西新開的畫廊看一場小型預展,晚餐也在那邊解決,讓小哲不必等她。
「知dao了。」小哲的聲音平穩無波,接過沈韻遞來的車鑰匙。「路上小心。」
車子平穩地駛離。
小哲站在門口,直到車尾燈徹底消失在轉角。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伶伶地投she1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沒有立刻轉shen進屋。
而是站在原地,足足五分鐘,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然後,他掏出手機,指尖在螢幕上hua動,調出一個極其隱蔽的定位軟體——那是很久以前,他出於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對「安全」的偏執,悄悄裝在沈韻車上的。
螢幕上的小紅點,正朝著城西的方向移動。
一gu強烈的衝動攫住了他。
他沒有絲毫猶豫,轉shen進屋,迅速換上一shen不起眼的深色連帽衫和運動褲,dai上口罩和棒球帽,抓起另一串機車鑰匙,衝出了家門。
城西,那間新開的畫廊隱藏在一條種滿法國梧桐的僻靜街dao上。
小哲將機車停在街角陰影裡,像一縷幽魂,悄無聲息地潛行到畫廊對面一棟老舊公寓樓的樓梯間陰影中。
這個角度,恰好能透過畫廊明亮的落地玻璃窗,清晰地看到裡面的情景。
沈韻和周明遠並肩站著。
周明遠側著頭,正低聲對沈韻說著什麼,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手指偶爾指向牆上的畫作。沈韻微微仰著臉,認真聽著,不時點頭,chun角也彎起淺淺的弧度。她今天穿了一條柔軟的米白色針織長裙,長髮鬆鬆挽起,lou出優美的頸項線條。燈光落在她shen上,柔和而美好,卻刺得小哲眼眶生疼。
他們靠得很近。近到周明遠說話時,氣息彷彿能拂過沈韻的耳畔。近到沈韻偶爾轉頭回應時,髮絲幾乎要掃過周明遠的肩膀。
小哲藏在寬大袖口裡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卻絲毫無法緩解心臟被狠狠攥緊的窒息感。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隔著冰冷的玻璃,窺視著自己視若珍寶的存在,被他人輕鬆靠近、談笑風生。xiong腔裡翻湧著灼熱的岩漿,那是嫉妒,是恐懼,是即將失去一切的瘋狂預感。
為什麼要對他笑?
為什麼要靠那麼近?
姐姐……你忘了畫室裡的光線了嗎?忘了那枚袖扣的溫度了嗎?
時間變得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