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长教导有方，我就是测试一下，测试一下。”宋旻不好意思的挠挠。

        权力一旦攫取，贪婪便如同浇了油的野草。第三天傍晚，董碧云甚至派人叫来了大家吴禄，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提点”他：“老爷子养子，内院的支取都要我签过才行。另外，大少爷那边的账，上月支过几笔给砺锋堂添家伙事儿的款项，数额不小，底下的明细账对得糊里糊涂的。往后，砺锋堂的开销，只要是公账走出来的，你让人拟了单子，先送我这里过目，看明白了再去找老爷或少爷签印。免得人多手杂，生了错漏不好办。”

        吴镇岳本就心烦意乱，又感念她的贴，迷迷糊糊便点了。就这样，两吴家在城外经营的颇为盈利的绸缎庄子，一个油水丰厚的车行的印信钥匙，以及那个放着这些年吴家私底下过手一些不甚干净银钱交易凭证的黄杨木匣子，都落入了董碧云的手中。

        董碧云穿着一簇新的绛紫色织锦旗袍，发髻簪着赤金点翠步摇，正对着梳妆镜，小心翼翼地往红的眼角扑着香粉。

        “查到了什么？”

        砺锋堂是吴时的独立世界，向来无人敢置喙半分。吴禄是老江湖，面上恭敬应下，后背却渗出一层冷汗，直觉告诉他，这位新掌权的姨太太，胆子实在大得没边了，竟敢把手伸进刀口血的少帅地盘！

        暮春午后的日光像是人的低语，惹人直犯困。

        首先遭殃的是内院。厨房的事战战兢兢向新晋掌权的董姨太回报采买事宜，被她挑剔斥责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以开销过大为由，生生将张佩如屋里的月用银裁减了三成。当吴灼屋里的丫鬟怯怯地想去账房支些银钱买些上好的银耳给娘亲炖汤，却被董碧云边的徐妈挡了回来，笑肉不笑地说：“府里如今要开源节，各都要紧着点。大小姐屋里的份例上月就没用完，这个月怎么又多了开销？夫人那儿自有燕窝滋补，寻常银耳还是罢了。”

        她低看着地上那本厚重的《大英百科全书》，金的字母在阳光下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心设计的“偶遇”，连同她作为“知识女”的骄傲，都在这一片狼藉中，摔得粉碎。

        “吱呀——”

        吴时刚出燕大，宋旻就走上前微微倾，“长。”

木鸡的董云芝，朝着图书馆大门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给她一个眼神。

        什锦花园的董碧云像一只被压抑已久终于重获自由的孔雀，急于开屏展示自己的权威与收获。

        她更大的胃口在吴镇岳本人手中漏出的那点权柄上。吴镇岳早年发迹，除明面上的田产、房产、铺面，也有些不便公开的营生和银钱动，他自己私库的账目和几位置关键但并不太起眼的外柜生意钥匙，平日放在他常去的前院花厅侧的小书房里。这几日他神不济，董碧云伺候在侧，嘘寒问，殷勤无比，不动声色地将他理这些杂务时的愁绪看在眼里。她觑了个时机，替吴镇岳着太阳，柔声语：“老爷，您千万要保重子骨。这家大业大的，琐碎事情压着您，倒让妾看着心疼。不如……先将那几零散的外柜生意，还有您那小书房里锁着的那匣子往来票据，交给妾替您理一理？不费您神，妾只帮着归置归置数，跑跑收收账，等您神好了，再一点一点回给您过目便是。”

        董云芝僵在原地，看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阳光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砺锋堂的门几乎日夜紧闭，只有副官宋旻的影不时出入，像一沉默的影子，带来或带走一些机密的消息。没人知吴时在哪在什么，也没人敢问。整个宅邸都在一种风雨来的沉闷压力下噤声。

        ***

        这一切变故，如同无声的暗，在吴家大宅的深涌动。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拿我饵。”

        “他们在这里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