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目光掠过正偷偷汗的生产门负责人，并未如往常一般听取详细汇报，只是在那里静静看了他片刻，目光冷静地扫过生产负责的每一个程环节。

        “三家被施压的供应商已拒绝为我们提供紧急订单，违约成本是短期回款金额的三倍。”

        周子羽没有肯定张歆，也没有否定王经理。他只是基于数据和风险测算，出了最符合利益的判断。这份因细致和专业而备受质疑的“危言耸听”被留下了，其价值却由最偏见的实用功利主义所真正看到。

        会议的总结自然也由周少发表，他了简短的收尾，没有一句褒奖，只署了下周的重点，依然是那些到近乎严苛的指标。

        斜对面，资深的采购经理王振国清了清嗓子，言语间带着几分总结众人意见的意味：“张副经理的数据确实详实，但有些结论或许……过于谨慎了。商场如战场，有时候需要一点魄力。这份报告指出的风险，在当下这个求生存的阶段，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在理思维和全局把控上，可能还需要更系统的考量。”

        这有些出乎张歆意料，她没想到这位继承人虽然因为年轻而显得独断，但只要涉及利益，却更欣赏这种不掺入模糊情感判断的方式，决策上也直接看重数据本。

        在这个看似由固定群主导的商战世界里，她也想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和细腻观察，默默守护着公司的财务底线。用更加倍的努力和无可挑剔的专业数据，勉强撬动着因天然差距而不断倾斜的天平――这不仅是她的工作，也是她的战场。

        “继续。”周子羽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你说的潜在损失，量化依据？”

        公司确实在好转，但这好转，像是被一无形的、越绷越紧的弦强行拉扯出来的。而握紧这弦的，正享受着这种绝对控制的，正是主位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张歆轻轻关上门，将那片令人窒息的数据光华关在后。走廊寂静，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她不知这弦能绷多久，更不知当它断裂时，是会奏响凯歌，还是引发一场毁灭的共振。

        张歆能感觉到几目光落在自己上――有审视，有不以为然。她也早已习惯了自己的专业判断时常被主导群打上折扣，这并非源于某个个刻意的恶意，而是整个环境对某种“天生”的偏见。

        作为财务负责人，她的职责远不止记账算。她需要解构业务并建构业务模型，将经营情况转化为可分析的数据，并从中识别风险。她知真正的经营改善需要建立在扎实的业务基础和健康的现金上，而非仅仅依靠财务技巧或高压手段。

        “告诉负责人，明早八点，我要在这里看到第一个合格品下线。”他对跟在后的助理吩咐，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用正常的方式。”

        她迅速调出底层凭证：“全来自上月海关报关单和银行水单交叉验证。”

度参与心战略的轻慢。尽她的方案展示出不逊于任何男的缜密与前瞻。

        周子羽的到来反而强化了这些人对某种“果决”“强势”风格的认同。对此张歆也只能保持沉默，因为贸然点破可能带来的不是赏识。

        那声音总是带着少年的清亮冷静和金属的质感，又因格附着居高临下的疏离。而当他压低声音询问时，声线里会透出即将迈入成熟期的低沉磁，如同某种乐的沉稳共鸣，却在暗藏摩感的共鸣中品出一丝“哑”的特质。在这种特定的单一环境下，无异于天籁。所以，她无法得知，其实“执掌者”真正需要的一个高度确定的、可被确计算的“客”。

        终于，周子羽点了，淡淡地说：“我会考虑的。”

        面对她这份有些“拆自己台”的报告，周子羽原本慵懒的坐姿微微前倾，他打断了质疑张歆的王经理，对着张歆询问：“数据来源？”

        这句话让几个正在收拾东西的理层动作一滞，随即也自觉地恭敬应声。张歆心里却是一沉。“正常的方式”几个字，听起来平常，却像是在暗示此前某些成果的获取，或许存在着不那么“正常”的路径。这是他的一种警告，还是一种……自诩？

        这时，她联想到实际控权人对自己认可的话语――会考虑的。

        她也曾暗自不甘，自己的专业判断，有时竟不如她心描画的眼线或搭的丝巾更能引起某些同事的注意。这种可卑的轻视，如同微尘般悄然附着于她的职场生涯，缓慢却持续地磨损着其专业份的重量。

        散会后，张歆是最后一个离开会场的。

        但这简单的一句话，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王经理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其他几个原本打算附和的人，也默默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