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凌意的声音被包裹在热腾腾的水蒸气里，“有件事想问问你。”

这一晚上心脏使用过度，一时在冰水里一时在地狱里，找回凌意的一瞬间才终于落回自己的腔。

说完，人也慢慢走过去。

衣服子全被他扔在洗手台上。拧开花洒，热水顺而下，淋在他跟背上，冲刷这一晚上的担惊受怕。

在这种沉默的踏实里，卫生间的门却被人轻轻拧开。凌意的影隔着雾、隔着玻璃的推拉门出现在镜子前，看了这边一眼就垂眼望向洗手池上的衣服。

他把t恤脱下来，看见上面一圈白色盐渍，是海水了又干留下的印记。上次见这种印记，好像还是在高中的篮球场。

隔着一蒙着水雾的门，两人很模糊地看到彼此。

“怎么了？”

厉醒川用手抹掉玻璃上的水，视野顿时清晰。

凌意觉得很奇怪，醒川怎么舍得呢？

凌意双手捧着脸，眼保健一样了眼睛，“嗯。”

在他站的位置，右手边有一扇高高的窗，抬起手才能够到。伸手一推，一轮圆月映入眼帘，高窗成了画框。之前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只是简简单单地看见景、淋到热水、踩到地板，人就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什么事。”

“回去？小树病好了？”

他闭眼仰起，让热水淋过自己的脸。

当兵的时候这种需要感短暂出现过，那时是因为枪。一旦摸到枪，他就会有一种踏实的感觉，所以在野外过夜他颈后的位置永远是留给枪的。

酒店的设施算得上先进，不过浴室并不十分花哨，花洒下有一块简简单单的黑色四方形大理石，将站立抬高寸许，墙上的瓷砖也都是黑色，显得很有质感。因为进来得急，厉醒川没有拿衣服和拖鞋，只能光脚。

凌意眼睛得像桃。

浴室干分离，有一盏灯，月白色的光。

从层层叠叠的眼里，他用鼓起来的眼眸看厉醒川。醒川发打了，额完全出来，明明是很成熟的感觉，却又让人觉得他一点没变，跟五年前比。

“也没什么。”凌意想了想，说，“就是咱们来这儿以前，我看到一条娱乐新闻。你和一个……一个女人在医院，一起牵着小树。她是谁，小树的生母？”

凌意感觉自己被敲到了，颈微微后仰，然后觉得自己傻，笑了笑。

“她是小树的小姨，来接小树回老家去。”

醒川问：“哭过了？”

劫后余生的感觉，令他想抽烟抑制住强烈的心悸。

厉醒川手一抬，哗啦啦的水声即刻停止。

这很少见。

花洒的水还在往下滴，厉醒川抹了把脸，然后用右手的食指，隔着玻璃敲了敲凌意的眼睛。

厉醒川嗯了一声：“还需要调养，每两个月我会接他过来复查一次。”

现在对枪的需要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别的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