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

我听见他们每一个人的声音。

我记得他把它给我的时候，它还很小。它太聪明了，在陌生的环境里畏手畏脚地讨好着我，生怕再被丢掉。

她又添了一句，你别让它孤单太久了，它有灵，会想人。

像是要和什么人一起共享这些手机另一边的祝福一样。

谢宸旻说，初，你在等我几年，我就去你的城市。

他们约好了“大爱之间不言谢”，说谢谢这两个字是要被罚请客的。

他开着免提，音量开到最大。将招财的装狗粮的小碗搬到脚下来引大狗过来，谢宸旻说着说着，就会摸摸它那颗白色的脑袋。

我说，没有。

我听见每一通电话的另一边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下，不只是巧合还是四年的默契，他们随后都问了一句，旻哥，你怎么了。

谢宸旻说，高兴，高兴到有点紧张。

招财看着他，哈着，脑袋一歪。

招财是会想人的。

他说，在睡着呢。

我说，他不在这个城市。

他们说，林哥呢？

他们终于放松下来，说，哟，岁月把咱旻哥的脸磨薄了。

厉害了啊谢宸旻，林哥咋答应的，录音了吗，快点发过来我听听。

到现在它还把进宝趴着睡觉的毯藏在窝里，谁也不让动。

旻哥林哥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谢宸旻搓了下招财的，说，谢谢你们啊。

每天迎接谢宸旻回来之后，都会习惯地把脑袋转向门口等一会儿。

他母亲也没有多问，只，好。

我想这个家伙会记得我的温和味的。在它每个噩梦的晚上，总喜欢把白色的狗呜呜地往我胳膊肘里拱。

招财他的手指。

我的同事问我单吗。

我听见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夹杂着稀稀碎碎的凉雨，或是尴尬虚伪的迎合。

舍友。

她说，小初走了，也好让它陪陪你。

你一个人的时候，让这个小家伙陪陪你。

谢宸旻笑，我哪敢啊。

以后扔狗粮变得合法了，我以后还能活吗？

他们回，天都亮了，快，叫林哥起来接电话。

对了，它叫林招财。

他说，我和林初，要结婚了。

沉默被缓解了一下，他们似乎像理解语文一样把谢宸旻的反应以为是数年之后打磨的成熟，和在千辛之下坚守至此的感慨。

他们说，怎么没见过你对象。

但谢宸旻始终如一的，拨通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和林初，要结婚了。

“反谢宸旻联合会”的那个群聊还在，只是聊的天少了，联系的也不多了。

他们还不知我死了。

我看到谢宸旻黑色的瞳孔漫无目的地向外望着发愣，然后转向了手边的招财。

曾经的谢宸旻应该是挨个怼回去，怼高兴了再约在一起吃个饭，总之是不会说谢谢的。

他说，哦。

我听见他的亲戚们良久沉默，有的说了声照顾好自己，有的则直接挂掉了手机。

我并不知他打这些电话是为了什么，我只是在旁边看着他打完，在原地呆了很久。

他对母亲说，妈，你帮我照顾几天招财。

招财看他可怜的份上不介意他扒拉。

他回过神了，看着招财，又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