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还得教训教训梁桢，于是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了，让卢九去买一块炖得烂的蹄膀，几碟青菜，再找老板要一圆些的结实干柴。卢九心下了然，心疼小少爷片刻，还是照。

向他，后者已经不敢跟他亲近地称兄弟，就连称呼都多了几分敬重：“段二爷，好久不见，您还记得我？”

另一次是九岁，段祥去世，段士渊刚刚开始独自抚养他。彼时梁桢入不进新学校，被人骂孤儿，所以他和同学打架。段士渊为了惩戒，也是为了立威，用棍子狠狠抽他大。那次之后，梁桢学乖了，他知自己是寄人篱下，需要谨言慎行，他要个乖孩子，才能不被人抛弃。

打发走张一平，段士渊接到孔珧电话，说杀手已经逃到了城北，便驱车回家。

“不该和你吵架……”梁桢还没说完，大挨了一下，力度不大，还不如军统刑讯课最低限度的疼。但是在梁桢心里，这是万般的疼痛。

“张大哥，我当然记得，还没感谢您之前一直照顾我家侄子，”段士渊坐到会客室的沙发上，示意卢九出去并把门关上，“听说您之前进去了一段时间？这是无罪释放了？”

“错在哪儿？”

“好，好，谢谢您了……”

可谁知，二十二岁了还要被人打，梁桢忽然害怕了，慌乱地像是回到了幼时，仿佛他再不听话就会被扔出去，成为真正的孤儿。

张一平尴尬地笑了两声，说：“厚着脸找了找关系。里面的日子是真不好过，给日本人挖石、搬东西、看大门，我又曾经抓过那么多小偷强盗进去，可不是被人针对，都折了。也是多亏受伤，赶上春节大赦，才给放出来。不过，嗐……”

固有思维作祟，张一平没听出来这是试探，反而以为是段二爷得了势不想救济他，故意岔开话题。可是人家的地盘人家话事，也只能顺着接下来：“就在黄浦江边儿上，您知李家村吗？”

回到家，梁桢依然是被捆得结结实实坐在沙发上，嘴里还勒了布条，不知是怕他骂脏话还是咬自尽。卢九让留守的兄弟离开，放下了东西自己也走到别墅外面，关上门，坐在门口点了烟。

谈话进行了半个多钟，段士渊还在绕圈子，把张一平急得额冒汗，终于听见人说：“张大哥，您也知我们这儿有多难，每天都在赤字，实在是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不如，我给领馆的朋友打个电话？”

“现在知装乖了？”

段士渊看他紧公文包就知了来意——找工作。不过段士渊不着急提，他要先绕几个弯子，因为张一平似乎知一些他感兴趣的事：“你说给日本人搬东西看大门？是在哪儿啊，闸北？”

段士渊什么都还没，梁桢已经怂了，他努力发出“对不起”的声音。段士渊走到他边，单手解开他嘴上的布条，扔到一边。梁桢泛着哆嗦，他看到了段士渊脸上的伤，鼻发：“叔叔……疼，疼吗？”

段士渊慢腾腾脱下风衣和西装外套，挽起衬衫的袖子，将木棍拿在手中拍了拍，力不大，应该不会太疼。梁桢皱眉，他从小到大只被段家人打过两次，一次是他六岁刚来的时候非得找妈妈，段祥忍不住打他一巴掌，然后用糖葫芦哄了半天。

“我知错了，我不会再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