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感知(二)
一年多的时间,如同库坦山涧的溪liu,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悄然淌过。库坦民族文化共生学校在东京与库坦的双重夹feng中艰难生存,如同石feng里求生的幼苗。文bu省的审he如同周期xing发作的寒症,总在阿希莉帕以为度过难关时,又以新的“无害化”要求卷土重来;地方上的小麻烦也从未断绝,补助金、师资审he、物资运输……桩桩件件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去周旋。
而每一次,当阿希莉帕被这些层出不穷的困难压得chuan不过气,感到孤立无援时,尾形总会如同jing1准运作的机qi,适时地出现。他不再仅仅是提供解决方案,而是提前预判她的困境。有时是一份关于即将出台的、可能对学校不利的政策内bu讨论稿,“无意”地放在她书桌显眼chu1;有时是他“恰好”与负责某环节的关键人物“叙旧”后,带来对方态度“可能松动”的消息;有时甚至只是在她熬夜修改方案疲惫不堪时,沉默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她最喜欢的库坦花草茶。
这种被“预见”和“托底”的感觉,如同在湍急的河liu中抓住了一gen坚韧的藤蔓。阿希莉帕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尾形的依赖与日俱增。这种依赖超越了最初冰冷的交易,掺杂了复杂的情感――是感激他一次次将她从困境中拉起,是习惯了他带来的那份“故乡wei藉”(那些来自北海dao的、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小物件),甚至……是沉迷于他偶尔liulou的、只对她展现的平和与专注。
看着镜中的自己,阿希莉帕有时会感到一丝恍惚。那个曾经在雪原上自由奔跑、眼神像鹰隼般锐利的阿希莉帕,似乎正在被东京的空气和尾形织就的温柔之网,一点点地包裹、ruan化。她开始习惯宅邸的静谧,习惯chu1理那些繁复的文书,习惯在遇到难题时,第一个想到的是“尾形或许有办法”。
唯一让她心中时常泛起涟漪的,是尾形对明的态度。孩子已经七岁了,聪慧、min感,对父亲的渴望如同渴望阳光的幼苗。然而,尾形那dao无形的冰墙依旧坚固。他给予明最好的物质条件――昂贵的玩ju、ding尖的家庭教师、量shen定制的猎装小ma驹;他关注明的教育进度,要求严苛近乎不近人情。但在情感上,他吝啬得如同守财nu。一个肯定的眼神,一句随口的夸奖,一次父子间毫无目的的玩耍……这些对明来说如同奢望。
阿希莉帕看着明在父亲面前日益增长的畏缩和失落,心如刀绞。她无数次试图沟通,尾形总是用沉默或“男孩子需要磨练”、“情感外lou是ruan弱”之类的冰冷话语回应。愤怒和无力感啃噬着她,但很快,那个gen深di固的念tou又会浮上来,如同自我cui眠的咒语:
“他是爱孩子的。你看他给明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他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他从小在那种环境长大……他对我,不也是慢慢才……”
她将尾形对明的物质投入视为父爱的铁证,将他冰冷的态度归咎于xing格缺陷和不幸的童年。这份固执的信念,是她面对儿子失落眼神时,唯一能抓住的止痛药。
更深的自问:
夜深人静,当疲惫的shenti陷入柔ruan的床铺,感受着shen边尾形平稳的呼xi和环绕着她的、带着松针气息的ti温时,一个更隐秘、更让她心慌的问题,会悄然浮上阿希莉帕的心tou:
“我是不是……也爱上了他呢?”
这个念tou让她心tiao加速,带着一种背叛过去(杉元)和模糊自我的罪恶感。她爱他什么?爱他掌控一切的能力?爱他偶尔liulou的、只对她展现的温柔?还是爱他带来的那份在风暴中得以栖息的“安全感”?她分不清。这份情感混杂着依赖、感激、习惯,甚至是对强者的某种慕恋,唯独缺少了她记忆中与杉元之间那种纯粹、自由、充满生命力的悸动。但这份混杂的情感,在日复一日的依赖和温柔包裹中,正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以挣脱。她仿佛站在一片迷雾森林中,看不清来路,也望不见归途。
在一次由百合子牵tou、几位he心夫人(雅子、纪香等)参与的下午茶会上,气氛轻松rong洽。她们刚刚成功协助阿希莉帕推动了一项有利于民族文化学校获得地方资助的提案,话题自然转向了家庭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