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内人忙摆手,示意同伴勿要多言。
“只有一个的。”令臻有些困惑,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许多个哥哥?
张内人忽然冷笑了一声:“现世报么!对亲骨肉那样狠,又不肯担那弑亲的恶名,千算万算,还不是——”
“柳内人!”一个小内监在窗首连声唤。
(三)
“倒不是疯,也不是傻。”一个人叹了口气。
“长信郡主?”他轻声问。
“还要多久?”令臻问。
令臻对自己的封号已经很陌生了,她默默想了很久,才开口问:“你见过我哥哥?”
“那你的哥哥……长什么模样?”
不是哥哥。令臻本能地掉就跑,可她那关了十年的
子比她想象中虚弱得多,没有两步就教她跌倒在雪地里。她死命抠着
下的雪,试图撑起自己不听话的
子。脚步愈发近,令臻背后亮起来,将她狼狈的影子投在雪地上。令臻不动了,弓着
子屏着气,如同黑夜里被猎人的火把照着的野兽。
“差事!柳姐姐糊涂了。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以后哪有什么差事?”旧主都没了,齐国人总是要回上京的,她们这些前人又能有什么差事。
“兵荒乱的,你从哪寻来这个?”柳内人有些担忧。这獭油是皇帝每逢腊月才分赐群臣的御寒之物,在过去太平年月里,也要几千钱一两,并不是一个小内监轻易弄得到的物事。
小内监取了獭油,又卸下背上一个褡裢。几个人打开,竟然是冬日里御寒的衣裳,面上素淡不起眼,内里却尽是雪白的狐肷,绒极密极厚,
手生
,将人手指都埋了进
柳内人看了张内人一眼,叹了口气。小内监自然是寻不来獭油,那除了昨夜里送令臻回来的舒王,便没有别人了。
后的人待要上前,她哑声开口:“不许过来。”
作。
“也许可以,只是你当告诉我,你的哥哥是谁。”
“你不要怕,我并不会伤你。”来人温声开口,又问:“你是哪一的
人?”
男子皱起眉来。一旁的随从低声劝说:“殿下走吧,这小娘子颠三倒四,怕不是个疯的,留给我们料理就是了。这样的大雪天,若着了寒气,叫我们回怎么交代?”
柳内人呆了一会儿,起去翻了翻薰笼上的衣裳。
“你可以找到我哥哥吗?”男子正要转,令臻忽然问。
那小内监只不说话,向里间努了努嘴。张内人明白过来,按下柳内人的手,默默把东西收了。
“你是哪一的
人?”
那男子侧过向随从轻声吩咐了两句,又对着令臻说:“郡主先回去吧。过些时日,郡主与我们回上京去,自然会见到哥哥。”
男子不理会随从的建议,又问:“这世上可是有许多哥哥,你是要我去找哪一个?”
没有回答。
另一个人站起
向内张望了一眼令臻,见她依旧沉睡,便坐回同伴
边,低声
:“真不如疯傻了好。不见天日地关那些年月,也不知
怎么捱的。一个女儿家,手脚都冻烂了,哪里是金枝玉叶,比别人家的
婢还不如。”
“这样的雪夜,你是要去哪?”男子问,“若是顺路,我送你一程吧。”他开了口,又觉不妥,于是又:“你不要走,我去寻两位
人送你。”
“哥哥同我一样。你见过我,便认得出我的哥哥。”
柳张两位内人坐叹了一会。她们都是旧日里郁郁不得志的人物。张内人是已故东的司饰,柳内人是高皇帝临幸过又抛到脑后的
人。两人都是在这
里绝无前程的人,不过挨着年月才熬到如今,对于皇室的覆灭并没有太多感伤。
“可怜。”
那小内监闻言收了声,点了点,走到廊下抖了抖蓑衣上的雪,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内监取出怀里的一个包裹,递给柳内人,柳内人打开,却见是一盒子治冻伤的獭油。
她的哥哥是谁?令臻思考起来。“当然是哥哥。”
“你别只说可怜,昨晚要不是舒王差人悄悄送回来。你现在怕是差事都没了。”
“兴许呢。”柳内人随口说,“偌大个金陵,真就不要了?不过,幸亏是碰上那一位。要是碰到别人……”她脸色发白,想起数月前皇城陷落时的惨状。
——还不是让齐国人踏破了阙,权术心机化作了土。张内人咽下将说未说的话。
令臻不回答。她后的人迟疑了许久,终是不顾男女大防,上前解了自己的貂裘披在令臻
上。霜锋似的
覆在
上,竟是
的,令臻讶异,抬起
来。来人是个年轻男子,此时他
后的随从提灯向前,照亮了他的面容,令臻并没有自当中寻到恶意。
柳内人摇手不迭,小声:“什么事?人还睡着呢。”
男子迟疑了一会,又答:“好。”
“我哥哥还好吗?”令臻又问。
双生兄妹。男子面上的微笑消失,怔怔端详着眼前这奇怪的女子。她瘦得可怜,没穿鞋袜,手脚上遍布着红紫的疮疤,面容却是玉一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