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息怒，张副经理也是从公司整风险出发，谨慎总是没错的。”他先打了个圆场，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少爷说得对，问题卡在这里，确实耽误生产。我倒是想到个权宜之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副经理，”他开口，语气甚至算得上平和，“我记得，你的职责是财务分析与风险控制，对吗？”

        技术主听得额冒汗。修改底层驱动置？绕过安全协议？这简直是刀尖上舞，一个参数出错就可能导致设备锁死甚至件损伤。但刘经理的话又把他和几个老工程师架了起来――“跟系统打了十几年交”、“比原厂还熟”，不应战就是承认无能。

        “那么，你应该很清楚，时间成本，也是成本。效率损失，也是风险。”他微微倾，目光不再看她，“你现在告诉我，因为一个‘可能’的风险，就建议延缓决策，等待不确定的外支援――这是你的专业判断，还是，”他顿了顿，声音更缓和，“因为财务门无法量化技术攻坚的紧迫，所以选择了最保守、但也最无济于事的选项？”

        她垂眼，咙发紧：“是我考虑不周，周少。”

        “那台‘光华密’贴片机，虽然新，但它的基础驱动框架，和咱们老旧MES里某个被弃用的兼容模块，理论上是同源的。只是默认设置了安全锁。”刘经理说得似乎颇有把握，“我们可以尝试，绕过那些冗余的安全校验，直接让MES向贴片机发送最原始的坐标指令。当然，这需要技术几位骨干冒点险，手动修改一些底层置。”

        “是的，周少。”

        方案是自己提的，但却是“周总的指示”，牵人是自己，但在决策压力和最终责任上，他都已经站在了一个可进可退的位置。

        张歆感到脸颊微微发。他的话像一把薄而锋利的手术刀，准地剥开了她建议表层“专业”的包装，直指心――在绝对的效率要求面前，过于严谨的风险规避本，可能就是一种无能或怠惰。他质疑的不是她的数据，而是她面对难题时的“进攻”。

        “就按刘经理说的试。”他拍了板，目光扫过技术主，“我要在下午三点前，看到初步测试结果。”

        她已经极力将建议包裹在客观数据和风险分析中，避免任何质疑他决策的意味。

        刘经理跟着周子羽进了办公室，又说了不少“少爷英明，敢于决策”、“下面人就是需要压力才能迸发潜能”之类的话，才退出来。关上门，他脸上殷勤的笑意淡去，掏出手机，飞快地在公司的决策群里打下几行字：

        周子羽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

        会议散了。张歆回到工位，指尖冰凉。她看着屏幕上复杂的财务模型，第一次觉得这些数字如此无力。刘经理那个方案的风险，她几乎瞬间就能判断――极高。但周子羽要的是“结果”，是“态度”，而不是“概率”。

        他看向技术主，鼓励：“王工走了，但李工、赵工他们跟这套老系统打了十几年交，那些藏在角落里的后台指令，他们说不定比原厂工程师还熟。在周少的决断下，咱们集中力量搏一把，未必不能打通这个关节。就算不成，至少也试过了，知此路不通，对吧？”

        就在气氛僵到极点时，刘经理适时地清了清嗓子，脸上堆起恰到好的、为难又试图分忧的笑容。

        周子羽沉片刻。刘经理的方案听起来比“等待总支援”主动，也比张歆的“谨慎评估”更有进取心。虽然他不太懂技术细节，但“集中力量搏一把”、“在您的决断下”这些词，很顺耳。

        周总已决议技术将规避安全协议驱动新设备。此方案为解燃眉之急而定。技术团队好预案准备。

经验证的临时措施，一旦引入新的系统风险或导致设备故障，停产损失和维修成本会远超预期。或许，我们可以先评估一下外援专家的响应时间和成本，与潜在风险一个比较？”

        周子羽的目光转向她，停留了一秒。那目光里没有愤怒，而是一种更令人难堪的纯粹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个优秀员工是否出现了预期之外的错误。